夜幕降临。
一路人马,马背驮着主人、钱袋、货箱。
马队自西北方向而来,驶至天慕城门外。
此时已过了戌时,就在前一刻,城门刚刚落锁。在第二日寅时到来之前,城门将不再开启。
这路商家本姓商,是天慕城中有名的商家。
商大掌柜对着紧闭的城门并不感到忧愁,他打马上前,驻足城楼下,欲与值夜守兵相商。
他接过家丁递上前来的方木匣,举过头顶,木匣半启,颗颗金元宝的饱满绚光与当空明月相对,映亮了彼此。他开口便道:“二位大官人,行个方便!”
语气甚是熟络。
这是天慕城的值夜守兵与商旅们约定下的不成文的规矩,虽于九城礼法不融,但不悖人情。守兵与商旅互惠,各得其利,劳苦守夜的兵将得了福利,误了入城时辰的商旅得了方便,倒也多年相安无事。于是,本算苦差的夜岗倒成了肥差。
等了半晌,城楼上的守兵竟无一人侧目回视。
商鸣甚感奇怪,高举的手臂已有些酸麻,他心道:难不成离开天慕城仅数月有余,这里竟改了规矩?他抬眼望向城楼,那副守果不是素与商家相熟的于老三,这两张侧面生疏的很。
“大掌柜的,怎么回事?”
程师爷下了马背,走上前来,手里还拿捏着他的金算盘,——这是商家忠仆的象征,自太老爷那辈赏给程家的。
商鸣摇摇头,示意他退步,再度将方木匣举过头顶,展示出其内诱人的灿黄色物事,朗声询问:“二位大官人可否行个方便?容我等良民入城……”
他话未尽,一个垂髫小儿窜上马背,一手扶靠商鸣,一手指着城楼上纹丝未动的守兵大哥,怪叫道:“二叔,这两个……不会是死人吧?西驼城那边的说书人没有乱讲,天慕城近来不安定,听说就在前几日,那夜里的两个守城的大兵也被人削了脑袋,程叔总说我是小道消息……”
“央儿莫要多嘴!”
自家二叔未曾发话,倒是被管账房的程叔叔呵斥了。
商央儿瞥瞥嘴,瑟缩着趴伏在商鸣的后背上,不知是被脑海中呈现出的恐怖念头吓到了,还是被程叔严厉的斥责声骇住了。
“什么人这么吵?!”
守兵大哥终是感应到了他们一行人马的存在,商鸣顿感欣慰。
待要再次相询,这时,一人探下头来,俯看城下一众人等,对另一人喊着:“咦?是商家的人……”
“商家?哪个商家?近来城中倒是死了不少往来商家,莫要沾了晦气。”
另一人闷声道。
“小骆,快来看!金元宝诶……早听葛大爷说了,这夜守的职是个肥缺。”
那个认出了商家商队的守兵同时看清楚了商鸣手托木匣内的灿灿元宝,正动起了开启城门的心思,欲与他的伙伴相商,却不料,他口中的那个小骆抢先开口道:
“葛大爷昨个儿也说过,这天慕城近来不太平,要咱们少惹是非,一切照规矩办事,莫要忘了,前几日于老三跟俞小六,是怎么丢了性命,你要命还是要财?”
那贪财守兵显然是选择了要命,不再做声,也不再向城门外多瞅一眼。
他二人的对话被城楼下的商家诸人听的一清二楚。
这下可急坏了商鸣与程碌。
商央儿嘟着小嘴,不服气道:“哼!不近人情,小心半夜里被老鹰叼去了脑袋……”
“央儿!”
商央儿一阵激灵,便不敢再开口了。
二叔素日最疼爱自己,远甚于那个先天不足、整日里痴痴呆呆的生父——商家大少,二叔若开口呵止了,这事儿便万万无疑是说不得的。小孩子的心思,最最简单。
此日虽处暮春时节,但天慕城自古有“冰城”之说,一天当中,早、中、晚阶段温差极大,原本计划的行程里,此刻应是已在商府大院内为商家老太爷贺那百岁大寿,却不料返城中途起了变化,于是这一队人马便弃了轿座,以图仍按原计划赶得及为老太爷贺寿。待到天慕城境内,仍是差了一刻。眼见夜半降至,众人中除却小央儿无一弱汉,但也渐渐有了寒意。
商鸣于心不忍,吩咐下去,每人领取一件自西驼城中换购的獒绒大氅,本是要在气候同样苦寒的天慕城中卖个好价钱,但事急从权,先行用来抵御此夜的寒气,到时,只能以二等价位出售。
既不是全新的货物,便不得以全价坑人。
商家是本分的商家,自祖辈起,从不曾贪人一钱银两。
就在此时,就在众人披上大掌柜赐下的暖身外敞、下马围卧,开心地闲聊起这数月以来西驼城中的诸多见闻,一条黑暗的人影趴伏在了城墙之侧。
整个人,如同一只黑夜里的蝙蝠,整个儿扑贴在了城墙之侧。
这三十一人中,警觉性最高的当属商鸣、程碌,但此二人竟无一丝察觉,只是因着商央儿次的无心之言,留下了心理负担,有些难以解说的惶恐不安,心知此夜不会太平。
那人影儿倒也无意藏头畏尾,只待将冷夜之中的众人神色瞧了个清楚,便放肆地大声吆喝了起来:“哈!未曾想到商家大掌柜倒是个善人!可惜了,可惜了……”
言语之间倒真有几分真心的惋惜情态,独个儿唏嘘不已,也不知……他可惜的是什么?
夜深人静,谁会在此?难道也是如他们般是个误了归程、等待明日城门一开便抢入城内的归客?
商鸣与程碌相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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