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岁了。
九岁你在干嘛?
我在帮皂白修剪指甲,按皂白的话说:我的指甲长了,容易脏,一脏了,容易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我就没心思教你道理。
所以我很乖巧地蹲在地上帮他修剪指甲。
当时我是不高兴的,因为我整本《千字文》已经倒背如流,却没有伙伴喜欢我亲近我,就连隔壁黄三胖一伙人,每次见到我都揶揄我。
其实我们都是邻居,以前感情很好的,常常一起捉迷藏一起玩泥巴,可后来因为一件事,他们便疏远了我。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时节,我们从一条小路经过,只见旁边一颗梨树,那上面结满一个个硕大的果实,眼馋得我们不断吞咽口水。
黄三胖带头麻利地攀爬到树上,采摘大雪梨。其实我是不太会爬树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摘梨子。
突然听见那站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嘀咕,“嘿~又是一群傻bi,这都是苦梨,摘得那么兴奋,真好吃能等这群小屁孩来了还有剩?”
另一只鸟儿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
我告诉三胖他们别摘了,是苦的!
他们还不信,说我不会爬树,眼红。
怪我咯。
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摘得衣服兜里实在装不下,恋恋不舍地从树上下来。再静静看着三胖掏出一个又白又胖的雪梨,在身上擦了擦,张开那张有着厚厚嘴唇的大嘴,狠狠一口咬下去,“啊呸,真是苦的!你怎么知道的?你摘过?”
我……我……我猜的……这么晃眼的地方还结着这么多梨子没人摘,该是没人要才是。
站在田埂上的杏花村民目睹了这一切,于是隔天我又被冠以“神童”的称号,且传得越发神乎。
但三胖认为我故意要他们出丑,好彰显自己的高尚,从那天起就不跟我一块儿完了。
我只想说:我天大的冤枉啊!
“哟,伍大傻,你的破萧呢?你家神驴呢?怎么不去跟他说话啊?”
路遇三胖他们,我知道似曾相识的场景接下来又该重复。
“三胖,你傻了吧,人家傻子怎么回你话。”
你一句我一句,黄三胖一伙讲得正欢。
我气血一上涌,张大嘴巴啐了他们一脸唾沫星子:你们才傻,全家傻,我吹箫可好听了,皂白可神了,还能背诗!
逞能的结果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当我踉踉跄跄,怒气蒸腾走到皂白面前时,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合上眼眸,语重心长道:“少块肉了?”
“没有,还肿(长)了。”
“那不就结了。”
是以,我也没去理会这些人,专心跟着皂白学《论语》。皂白说他们没文化比较可怕,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将来一定会有更多人喜欢我的。
我心甚喜。
年纪渐长,我才明白并不是人人都能听到皂白说话,其实也就只有我,而且我还能听得懂鸟儿说话,但也仅此而已。
在我身边,鲜少有人主动与我搭话,除了我的父母。因为他们认为一个会跟一头驴讲话的人是傻子。好在我并没有因此而寂寞,反而觉得这个世界寂静不了。
杏树林里风飘香,鸟儿在树上筑巢,闲来无事,他们最喜欢跟皂白唠嗑。
鸟:“阿白,你生活滋润呀,整天悠哉悠哉,也不用驮东西,陪着小凌郎就好。”
群鸟:“就是就是。”
皂白:“我倒是羡慕你们,有一双翅膀,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自由自在翱翔,接近天庭。”
鸟:“可是我们需要抓虫填饱肚子,还要筑巢穴,农作物健康成长的一年,我们日子可难过了。”
皂白:“至少你们体会到了在半空翱翔的滋味。”
鸟:“你不是也体验过了?凌郎出生那天呀~”
皂白:?
某只鸟:“是呀,我那天正好飞过他身旁,他当时还在睡觉呢。”
有只鸟:“他睁眼一刹那,表情可傻了哈哈……”
是鸟:“阿白摔下去的姿势才好看呢,四仰八叉的~”
群鸟大笑之。
皂白:“……”
我正在树下假寐,炎热的夏季令人昏昏欲睡,这等声响,在旁人看来异常和谐。清脆鸟鸣,树下老驴,夏风吹来,洒落几许花瓣,才情涌上心头汇成灵感,一时吟唱诗情。
其实我内心觉得有点吵闹,但皂白说过我是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心境,于是我慢慢静心,用可爱的眼光看之,突然甚觉有用,连那一排排杏树都成了姿态万千的邻村美女赛金花,只可怜成了寡妇。
换了种眼界,这几年跟着皂白学的诗文,经年累月,终于爆发。只觉胸口一阵胀满,我随即脱口而出诗一首:
凌郎降世神驴现
诗词歌赋信手拈
醉卧林下夕阳掩
且听风吟花鸟间
皂白一听很是高兴,理由简单,我这首诗完全在赞美他,这令他一扫刚刚阴霾,如雨后初晴。
我拿起毛笔抄写在纸上,留待明日交与吕秀才,这样今日的任务便算完成。
终于可以呼呼大睡一回啦!
记得当时吕秀才拿到这首诗的神情,就跟当初皂白因见我听得懂驴语一模一样,区别只是人和驴。
他说我如此年纪便有傲气凌神之势,胸怀大志之心,当得渡也。
于是便把这首诗拿给他的友人看,友人拿给友人看,一传十十传百,村里邻村都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从此我便落实“神童”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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