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都会从幼年走向青春,从青春走向衰老,百花盛开,树叶凋零,唯有两样东西不老,就是高山和大海。
自从珍花被抢后,亚毛一家就没有再见到她。她去闹过几次,都被四姨太拒绝在院子外。亚毛想念女儿心切,渐渐落下病根,见到谁家的姑娘都觉得像自己的女儿,总爱过去摸两下。而珍花不知不觉她已经长成姑娘了,她管四姨太叫阿妈,管林德慎叫阿爹,但是林德慎不怎么在乎她。在家里,全家都叫她冬梅,没有人告诉她自己的身世。
家里少了妹妹,总觉得不完整,百顺便把兄长的爱都倾注到珍顺身上。长兄如父,一有好吃的,百顺就带回来给他吃,那时候,连颗糖果都没有,唯一能买到的零食就是光饼。光饼在涵江才能买到,百顺就把家里讨海来的鱼晒成干,托人到红头(涵江)去换些大米时,顺便带几个光饼回来。林德慎下令封了码头,没有人出岛,所以家里好久没有光饼吃了。
最近珍顺胃口不好,百顺对母亲说:“阿母,去买一块肉吧,弟弟营养不良,瘦得像一只猴子。”
“家里哪有钱哪,肉要到公社才有,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分到肉票了。”阿毛正在改衣服,一边叹息一边说道。
家里的每一条裤子,一件衣服都是兄弟轮流穿,百顺先穿,穿旧了,改给珍顺穿。
“阿母,你别改衣服了,给我”看着母亲手里的活,百顺突然有了主意。
他拿起衣服就往外跑,不一会,居然提了一块半斤重的肥肉回来。
“阿哥,你哪里来的肉?这么大块”珍顺睁大眼睛,口水都已经流到桌面了。
“哇,上面带一块瘦肉,我先看到了,给我吃。”珍顺兴奋地指着那块生肥肉上带的一丁点瘦肉,好象发现了新大陆。
“阿顺,你到底哪里弄来的肉,你弟弟的衣服呢”母亲严厉地指责到。
“阿母,我拿去换了,今天我看到王福来的衣服破了个洞,我猜他不喜欢穿破衣服,就和他换肉了,他家里又不缺肉。”
“你,你怎么能和王姓的人来往呢,你忘记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是我们的仇家!”母亲差点气晕过去,但是看到孩子饥饿的样子,也只好去生火了。
百顺怎么会忘记这样的深仇大恨,但他没有辩解。
“哦哦,我们有肉肉吃了。”弟弟开始欢呼起来
“这一块瘦肉炖点汤,给珍顺补一补,剩下的肥肉,我们熬点油,以后炒菜的时候用。”
以前家里有一块肥肉母亲都是沾点盐巴,往锅边一抹,开始炒菜,一块肥肉都要抹上十来次,抹不出油的时候,才舍得拿去吃。这次肉大,母亲换个做法,把锅烧得通红,肥肉在锅里炸出许多白花花的油脂出来,母亲装了大半碗,脸上笑开了花:“这些油,可以够我们家吃半年了”然后把藏在灶台旁边。
家里正弥漫着久违的肉的香味,珍顺抢过百顺那碗的一点肉汤,细细地抿着。最后一口,留给母亲,还没等他把嘴角的油抹掉,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许百顺,你个没人管的孩子,给我出来”黑暗中,看见一个女人正揪着一个孩子的耳朵冲向家门口。
原来是亚连和她的儿子王福来,王福来的手里正拿着那件百顺的衣服。
“怎么回事,阿连,你慢慢说,干嘛打孩子?”阿毛上去劝到。
“还问我怎么回事,你真会生这么聪明的儿子,早上去把福来的衣服扯破了,还没有叫他赔,晚上又把他骗到家里来偷肉,还说什么拿衣服来换,谁要你家的破衣服,那块肉,是我初二做牙要用的。”阿连火冒三丈,双手叉腰,摆出母夜叉的姿势。
“呀,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小孩子做了这样的事情,是我没有管好他!”
“你道歉有什么用,把衣服还给你,快把肉还给我!”
“肉,肉,我们已经煮了,下个月,肉票出来,我一定给你们送过去,行吗?”阿毛吞吞吐吐地赔不是,百顺看见母亲的此时的脸,满是尴尬的愁云。
“什么,吃了,你这寡妇,教唆儿子做贼去偷肉,还有脸吃下去,我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这不要脸的寡妇,”那泼妇边揪着儿子的耳朵回家,开始一路上骂街,最粗俗的话语从这个女人的牙缝里流畅地蹦出来,传到家家户户。
阿毛没有言语,也没有责怪百顺,瘫在床上,蒙在被子里无声地抽泣。两个孩子失神地站在那里,这样的难堪,是他们永生忘不掉的耻辱!
第二天,第三天……几天过去了,家里炒菜都没有放油,谁也不敢去提起那一碗白花花的肉油。那一块炸完油的肉,母亲把它腌制了,用钩子挂住,悬在饭桌上空的横梁上。
“以后你们每顿都有肉配了,吃一口饭,看一下肉,饭就能吃得下去了”
珍顺端起饭碗,看着已经发霉的黑黑的地瓜干饭,和青涩的野菜,怎么也没有胃口,他托着腮,眼睛一直盯着上空的那块肉。
母亲拿起筷子,敲了敲他们的碗:“饭吃一口,肉只能看一下,饭还没吃完,肉都快被你们看没了。”
两个孩子赶紧捧起饭碗,含着泪吃下。母亲放下碗筷,平静地说:“这块肉挂在这里,直到它坏掉也不许扔,更不许偷吃,这是我们的苦,天天都在看着,要记在心里。长大后,该知道要有骨气地活着!”
半夜,珍顺偷偷地下床,他摸着床沿,摸到灶前,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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